因为萧既明和越桑渝已经打定主意晚上去皇宫，所以第二天并没有像刚来时那样急着找阳炽，而是去了寄云河边打发时间。在人多的地方找找阳炽，顺便赏赏三界闻名的“烈焰燃雪”。

烈焰燃雪是岚城春季特有的美景，魔族气候严寒，一直要到夏季积雪才会化开，到了秋季便又会渐渐变冷。而春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许多耐寒的植物已经从雪地里抽出新芽，寄云河边的焰梅更是开得热闹，枝干与花蕊间点缀着白雪，远远看上去真如冰雪在一片燃烧的火海中毅然不化。

焰梅只开在岚城寄云河边，传说是与万物之父同样由天地孕育的花神在嫁给魔皇时所带来的嫁妆。花神与魔皇万年来一直伉俪情深，却在两千年三百年前死于诸神之战，只为魔皇留下了一个独子。

花神之死一直是诸神之战众多谜团之一，史书只记载了花神突然离开魔族，又死于神族圣城，为万物之父所杀。花神死去后，原本中立的魔族参与了诸神之战，并与当时臣服于烁家的神族一起为诛杀了万物之父。

诸神之战神魔两族损伤惨重，参战的幸存者已经不多，仙族妖族的寿命又只有神魔的四分之一左右，人类生命更是短暂，而且参战六族都在自己的历史中刻意隐瞒了大多数细节，所以现在几乎没有人完整地知道那段被血火浸染的历史了。

诸神之战结束，魔皇每每看到与花神所生的独子便悲痛欲绝，就自行让他们是儿子沉睡了四百年，直到自己解开心结，接受了妻子已经不在的事实，才唤醒儿子，让他重新成长。

流云曾在罪城讲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悲惨遭遇，萧既明和越桑渝都对他那在睡眠中冻结了的四百年岁月表示了同情。

“这些远古诸神都死在了诸神之战中，剩下的神族与魔族在岁月的冲刷下，越来越像人类了。渐渐有了爱恨悲喜，欲望与恐惧。”越桑渝站在塔楼上，远远看着烈焰燃雪的壮观景象，这里是整个岚城中最好的观景台。

“为什么会这样？”萧既明与越桑渝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或许六族中最早诞生的种族是人类呢？然后才有了神魔妖仙鬼，或者说，这些种族原本就是人族。”越桑渝道。

“这个说法也太荒诞了。”与所有人一样，在萧既明的认知里也是觉得是神族与魔族是天地孕育，这两族创造了其他种族。

“万物之父是天地诞育的第一个生命，按理说三界的文明应该从那时候开始。可又如何解释在这之前的文明呢？那些在万物之父出生前的咒文证明了，他不是这片天地的第一个活物。”越桑渝道。

“可这也不能说明人类是最早的种族。”萧既明还是不认同越桑渝的猜想。

“六族之中，神魔在五万年前诞生于天界，仙族在三万年前诞生于人间。妖族因为三万年前看守四大元素根据之人的疏忽，一缕灵气散于三界，使得动物可以化成人形。鬼族是在两千年前烁幽冥成为冥王之后，将不愿轮回的人类灵魂收入冥界，成为一族。那人类呢？人类的起源在哪里？”越桑渝看着萧既明的眼睛。

“这……”萧既明被问住了，他的确不知道人类起源于何时何地，确切的说，恐怕连人类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万物史书》中的第一页就出现了人类，好像这种看似弱小的种族一直都活跃在六族的历史中。生命脆弱如蜉蝣朝露的人类，难道反而是世上最古老的种族吗？

“或许不是神族与魔族越来越像人类，而是我们……本就是人类……”越桑渝目光深而远，仿佛他已经看到了那个遥远的混沌时代，看到那时的三界，并不是如传说中一般毒雾缭绕，昼夜不分。那时的世界上只有人类与动物，人类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所有天灾人祸，也因七情六欲互相残杀，并且在杀戮中淘汰弱者，由强者建立新的文明。

“那神与魔的诞生又怎么解释呢？”萧既明问。

“这只是我从前读《万物史书》时的一个猜测，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你父亲以及第一代魔皇才知道了。”越桑渝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思绪又从遥远的远古时代回到了现实。

“我们怎么就聊起了这种话题。”萧既明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轻松地在一个地方与人天马行空地聊天了。

“大概是因为看到焰梅，想到了花神，又想起了那个时代。”越桑渝也记不清他们是从什么开始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萧既明哈哈大笑，越桑渝也流露出难得的笑意。

似有若无的歌声从河面上的画舫传来，好像是魔族的歌谣，歌女声音清澈，却不太听得清唱词，只隐约听得一句：“愿岁岁如今朝，故人不老。”

这是萧既明记忆中难得的岁月静好，他和越桑渝在河边最高的塔楼上，一直待到夕阳西下……

夜幕笼罩了热闹的岚城，今天似乎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寄云河边灯火通明，年轻男女成双成对地在河边载歌载舞，放花灯，猜灯谜，好不热闹。

“要不我们明天再去皇宫？”萧既明看着越桑渝，发现越桑渝眼中是他从没见过的好奇与欣喜。

越桑渝却摇了摇头，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热闹的灯市，对萧既明说：“不知道阳炽到底怎么样了，还是先去皇宫吧。”

深知越桑渝的性格，萧既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节日看起来年年都有，以后还有机会来看。”

“嗯。”越桑渝的笑仿佛冰雪消融，带着某种清寒却不失温暖的感觉。

萧既明愣了一下，心想越桑渝真正出于开心的笑果然好看。

“今晚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逞强，不答应我就把你打晕扔客栈里。”萧既明交待道。

“好。”越桑渝微微点头，不知道算不算是同意。

魔族皇宫由一条护城河环绕，只有四个主门有皇宫禁军把守，守卫的确说不上严。

但马上萧既明和越桑渝就明白了守卫不严的原因――整个皇宫都都被一层透明的结界包裹着，每当有外人走近，结界便会出现，挡住去路，如果强行打破结界，它还会将力量反弹。

破解这种结界对萧既明而言不算太难，这样大范围的结界必然有能量薄弱的地方，他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找到了那里。

然而萧既明并没有立刻动手打破，转头看着身边的越桑渝，越桑渝也是同样的疑惑。

“太顺利了，顺利到就是明摆着告诉我们，他们是故意引我们来的。”萧既明道。

“想不到魔皇和流云一样爱玩。”越桑渝对这样的反常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除了爱玩，越桑渝实在想不出魔皇有什么理由布制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套路。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魔族人怎么也和神族一样爱拐弯抹角，既然我都来到这里了，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萧既明的耐心已经快被这些人磨没了，索性抽刀入手，直接斩开了结界：“走吧，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说罢，两人飞掠上宫墙，进入了魔族皇宫。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刚一落地，数道箭矢便向他们飞来。

知道魔族是专门引他来皇宫的，他也不怕暴露位置了，直接在身前划出一道火墙。箭矢在接触到火墙的一瞬间便被尽数融化。

等到对面的箭用完了，很久没有箭再射过来，萧既明才收了火墙，去找放箭的位置。

这片宫殿最高处的高楼上，魔皇风绝遥遥看着那边的火光，不禁失笑：“这小崽子居然真的敢来，脾气和他爹真像啊。明明知道是个陷阱，还非要往里冲，自信自己打破这个陷阱。”

“世上的蠢大多比较相似，他爹就是被这样的性格害死的。”风曼珠坐在贵妃椅上抚弄着怀中的猫儿，对下面的情况并不感兴趣。

“你倒是不蠢，出去一趟你侄子没带回来，倒把灼心毒带回来了。”风决这话颇有几分无奈。

“我哪知道萧既明这么奸诈？”风曼珠咬牙道。

“你刚刚还说他蠢。”风绝毫不给妹妹面子。

“这是两码事！蠢是智商问题，奸诈是道德问题。”风曼珠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但不愿意承认。

“得，你就是传说中有理河里的有理鱼生的，什么时候你都有理。”风绝摇了摇头，不想理这个妹妹了。

“你这话说的，咱俩一个娘生的，我娘要是有理鱼，还能生出你这么个笨嘴拙舌的人？”风曼珠挑起英气妩媚的眉，嘲弄地看着风绝。

风绝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算了，你和流云没一个叫我省心的，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崽子到哪了。”

看着被自己说走的风绝，风曼珠得意地笑了笑，心脏却传来灼烧般的痛楚，让她不自觉捏住了怀中的猫。白猫凄厉地惨叫一声，从风曼珠怀里窜出，逃命一般地向楼下跑去。